青木悬铃

此后无人与我言你,亦无人知晓我多想你。——罗云熙&朱一龙

【天帝玉x夜神玉】日月朝暮⑪

苏慕衣:

天帝旧疾忽至,难忍心口之血冲出喉间,误溅落了昙花洁然之姿。


继而,趁一瞬脆弱之时自天帝怀中跌落了一片龙鳞,恰恰划伤在那片花瓣,有抖落的血珠浸在缺口处,昙花由此沾染了别样的朱红。


待自胸膛中涌出的炽热的鲜血被夜风拂拂吹凉,昙花起初所受到的惊吓,亦然渐渐平静了下来。天界悠悠的安逸岁月里,他记忆中大约从未受过伤,如今他初察痛觉,只当有什么细微而又挑衅地挠在心上,仰视间看过天帝带血的唇角,不知何故,忽而被遮天蔽月的痛楚淹没。


天帝迈进半步,居然在他眼前屈尊蹲下了身姿,他暗自惊奇,只以为天帝是去捡那片龙鳞罢了。殊不知,天帝看了他一刻,目光中并没有多余的神情,凉凉淡淡的,连身后的月光都比之明亮。而后,天帝抬起手,四指并用压着掌心下的衣袖,覆盖在他染血的花瓣上,片片擦拭着。


他忽而茫然不知所措,身上那温柔的触碰,让他忆起睡梦中错过的那次,他的野望一如天界的云雾那般,弥漫开来。他如此近地瞧着天帝低低的眉目,垂落的发丝,不知是伤口还是心口处,那时而一点点时而无限广的痛楚,被天帝轻易握在了股掌。


直至天帝回了寝殿,他都没有回过神来。


他就那样,彻夜地望着月光,固执地开了一夜的花,像是要记住生命里唯一的月光那样汲取着,像是要享受寂静里唯一的绽放那样努力着。最终月色淡去时,他心中唯一来不及的,是忘记天帝的目光与指尖。


那一日那位仙子要将他入药煎茶,他心中陡生惊异,而今竟然生出希冀来,若迎着这如水的月色睡下,明日被那仙子采摘了去,洗去天帝的辛咳亦无不可。


 


在神销灵散之际,夜神恍惚间启封了一段前尘旧事。


他扶着心口,眉间那痛得几欲昏厥的苦楚将神识大肆侵蚀,一时飘忽,竟觉得自己轻得不堪风动,若非心口下热忱的挽留,他索性便随着风散了。


就在圣箭刺来的前一刻,他冲破天帝所设的封印,为天帝挡下了致命一击。冥冥中果然仍需天意成全,天帝为其逆天改命,不惜渡尽浩瀚修为,又加以金丹之力熏养,而那一刹他得以冲破囹囵,亦正是恃于天帝所予,将其所赐尽数奉还。


思及此处,他的笑意又深了些,这一笑彷佛用尽了他浑身气力。


不可控制地一些旧事浮现,在他还是一株昙花的时候,仰赖着那夜月色最后的成全,他丢弃了自己昙花的模样,是怎样的决绝,去成为另一个夜神。那之后,脑海中便只剩下月余清晰的记忆,而他亦从未深究,只以为那是过往过于长久的平淡孤独,不堪一记而已。却原来,无论他是昙花还是夜神,都一心系于天帝。


尤记得那日碧潭上映出他的模样,仿似是第一次如此审视自己,心头无端生出陌生又熟悉之感,这种感觉既是奇怪又是矛盾,令他不禁失笑,而这一笑他便再也不迷惘了。


 


那些遥远的属于昙花的记忆,梦幻般来自夜神的记忆,虽迟迟在这时才被一同记起,亦何尝不是早有交际,起码他们对天帝不肯轻露的笑颜,皆存着如此之深的执念。


如是,他至此刻都维持着笑容,天帝曾言过喜欢的笑容,“既然你喜欢这笑的模样,这一声珍重之后,我把它还予你。”


“你敢!”天帝匆然将夜神重新封存,夜神的虚弱使得这轻而易举,渐将挥散的神识似是有所停留。他一手紧紧握着剑柄,压抑着颤抖,“本座何其后悔,当日不忍你受些许封灵之苦,所给的不过是固本培元之药,所授的不过是安神凝息之术。如今,这痛苦竟十倍、百倍、千倍……还诸于本座身上!”


“珍重……”夜神幽幽道,连抱歉都来不及了。


“你不要挑战本座,本座绝不会——!”心口之下赫然毫无痕迹,天帝一刻怔住,仿似坠入了无处藏身的空洞,被四面的光照得苍白不堪,逆鳞之伤亦再度被揭开,吐出一口鲜血来,“唔——”
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以手掩面,笑得疯狂极了,忽而提剑直插地心,天地因之震颤波及十方,周遭一切只得随着他的心境一起铮然破碎。


魔君被其震得脚步踉跄,心中跌宕起伏,为何天帝将死未死反倒更像疯了,他简直不敢置信,眼前人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!


自他断臂之处传来的伤痛远不如此刻的震惊,他如临大敌一般防备地看着天帝。只见天帝煞气盈身,眼中悲愤糅杂着复杂情绪,逼得眼眶里圈起一道道血腥的红,浓重得似是下一刻就要滴下血泪。


他听见天帝来自地狱的索命,“本座要你形神俱灭——”


 


璇玑宫的寝殿里极少地站着许多人,他们围在寝塌之侧,一如那日在九霄云殿,亦是这般紧紧地盯着岐黄仙官。


“唉……”岐黄仙官大约已然习惯,只管眉头紧皱着,搭在天帝脉上的手一再确认,叹道,“陛下明明脉象无恙,体态祥和,怎至于昏睡至今?”


闻言,太上老君再一次捋过他那捋过无数次的长须,尤其是近日越加频繁。神魔之战结束已长达半月之久,天界一如往日那般歌舞升平,八方来朝,唯独万人之上的天帝成了此番形貌。他亦想过是否金丹过后的副效,但以天帝修为合不该如此之久,遂一同叹息道,“等吧。”


“老君,还要再等多久?”此话邝露听过了一次又一次,多得她神情难免失落,“天长地久,六界又如何一瞒再瞒?当真别无他法?”


“这……”太上老君顿塞,天帝本就无恙,何来医治之法,起初亦然试过不少唤醒之术,不还是徒然无用。他内心亦是怅然,安抚着,“上元仙子,你无需气馁,天帝不日定会醒来。”


“邝露并非气馁,邝露只是希望能为陛下做些什么,若然有何种办法,邝露一定愿为陛下去做!”


太上老君不忍见其心酸模样,一再宽慰,“仙子所能做的,即是相信陛下。”


“露儿,陛下吉人自有天相,且需宽心呐。”太巳仙人自然更是心疼爱女,正是因为太过了解她,才越是说不出其他劝慰之词。


邝露沉默着,细细看着陛下安静的睡容,他久来为天界操劳费神,何曾得空如此清闲度日,多睡了片刻便多由他片刻吧。


 


天帝醒来时,零零星星的一些关于从前夜神的记忆也逐渐醒来。


窗外月光淡淡地倾洒,不知敲打了多少回,落得寝殿里一地霜雪,他正像另一个夜神那般在夜间醒来,心间偶生出一丝不敢泄露的希冀,小心翼翼地凝神探知,浑然无一物留在心口。


他亦不能失望,起身穿衣带冠,直直地看过镜中自己,一切都太像从前,像得直要将那个放在心上的人挤出记忆。而无论如何相像,这决不能被允许,他缓缓踏入月色之中,且去碧潭赴一场无人相侯的邀约。


碧潭的月夜白得有些惨色,月辉与孤枝压抑地浮动着,同潭水落寞地流淌着,不肯不歇地在沉寂中挣扎。这一切都要怪夜神,是他的离开,将曾经体会过灿烂的碧潭残忍地推回了孤寂的过往。


天帝闲步四处,那几株稀稀疏疏的昙花,花开姣好,难得仍旧是那夜的可爱姿态,只是赏花之人由两人变作一人,再回忆起当时情景,至此仍不敢相信是夜神失约了。


他伸手轻柔地触碰一朵昙花,那昙花颤颤地抖落了花蕊间所盛的月辉,悄然迷了他的眼眸。纵然眼前水雾弥漫,可他不欲眨眼,彷佛一眨眼就会看到那一幕,来时不小心瞥见——璇玑宫路上那只久病的昙花终于枯萎了。


天帝收回手,注视着由他亲手所栽的昙花,其生机盎然,美态锋露,竟刺得他掌心生疼。


他转而倚靠着岩石坐在潭水边,以前同夜神在一起时,夜神亦皆是如此,而他待在夜神心上。只不过今时不同,潭水上所映是他的模样,若然夜神在他之心口,只需睁开眼便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自己。于是,他抚在心口的手轻轻地捂着,问道,“醒了吗?”


幽幽地,眼眸里噙着不知何时起的泪水,随着这一声轻颤颤地抖落。


心口下再不见他当时所言的温热,徒然有人捂着,除却那丝丝颤颤无妄的期许,空空的再不能一问。久久地,明知根本无人回答,他仍是问了,“那笑的模样,你如何能还给本座?”


夜空中忽而有星子坠落,决然像谁人的泪水一般,沉重地不堪挽留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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