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草难养 46
“宗主，鬼先生回来了。”青龙在门外轻声道，门被推开，在石桌前一杯接一杯喝着茶水的鬼先生与鬼厉四目相对。
“别吵醒他。”鬼厉看了青龙一眼，快步走到石桌前，还未开口，鬼先生先起身颔首，沉声道：“岁月更迭，很多事物已经变了样子。我去时那间书馆早已不复存在，向旁人打听自然也问不出所以然来。不过我倒是带回一个人...”
“这就是鬼王宗啊，从前爷爷告诉我魔教之地戾气过重，易给自身带来灾祸。不过这鬼王宗亭桥水榭，莲叶满池倒是别样的清新雅致呢！”甜美的女声从长廊的尽头传来，一身翠绿色裙摆随着轻快的步子跳跃，像极了微风拂动的荷叶。
“姑娘，你逛也逛了，玩也玩了，你可要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啊，不然......”
“不然什么啊？”
“不然就不送你回去了！”野狗虚张声势。
“那好啊，我就好吃好喝的住着，也不用摆摊算命谋生啦。”
“她叫周小环，是我在那镇上偶然遇见的，以占卜算命为生，是相师周一仙的孙女。对一些江湖秘术，她倒是知晓一些。”鬼先生说。
“鬼先生，这位就是你们宗主啊。不过你别忘了我们事先说好的，该给的可不能少了。”周小环笑着走到跟前，摸了摸鬼先生面具一角。
“只要你如实相告。”鬼先生态度诚恳。
“宗主，焦心伤神，可要当心哦。”周小环端详了鬼厉一番，在石凳上坐下，思索片刻，说道：“我爷爷告诉过我，南疆七里峒有位年老的大巫师，其苗族秘法可救回气数衰竭，无药可医之人。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不知那位大巫师是否还在。况且山高路远，南疆一带险恶非常，据说还有暴戾嗜血的凶兽。早些年间有江湖人士为求长生之术奔赴南疆，却很难平安归来。即使有命回来，也成了神智混沌之人。”说到这周小环叹了口气，喃喃道：“却是人算不如天算。”
鬼先生偷偷瞧了鬼厉一眼，便知晓他内心和脸上的神情一样决然。
“我就知道这些。”周小环噘嘴道，“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，之前说的话也是开玩笑的。看你们的样子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对你们特别重要，万物有灵，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“谢谢你，周姑娘。”鬼厉郑重道。
“不必客气。”周小环带笑的眼弯起好看的弧度，“不知可否讨几串冰糖葫芦作为答谢啊？”
“当然！”野狗笑着应承，“管够，管够。”
鬼厉安排好一切已是傍晚，回来时张小凡仍睡着。他抬手摸着张小凡的脸颊，目光刚落在他闭着的眼睫上，垂着的睫毛就抖动了一下。
“鬼厉...”张小凡睁开眼，握住他的手，眼里带着未完全清醒的朦胧，“你怎么不叫醒我。”
“你需要休息，其实怪我，本清楚不该这般对你，而我还任由彼此放纵。”
张小凡听后笑了，坐起身抱住鬼厉，说：“我没事的。”
“小凡，”鬼厉抚摸着他的发，手忽然停住，声音低哑，“我要出一趟远门。”
张小凡坐直了看他，眼中竟有几分惶恐，指尖抓进锦被良久才极轻的问道：“去哪？”
“南疆。”
张小凡低下头沉默，眼眶的红烙进鬼厉心里。他再次拥住张小凡，尽力用一种极为柔和的语气安慰道：“事情办妥了，我便很快回来。”
“能不能...不去啊。”张小凡一开口才发觉完全压抑不了自己的哭腔，回抱住鬼厉的双手在微微发颤，“能不能？”
鬼厉眼中潮湿一片，他闭上眼，说出沉重的两个字：“不能。”
张小凡忽然紧紧抓住鬼厉的手臂，哑声恳求道：“那你能不能...带上我？”
“路途艰险，奔波劳顿，你吃不消的。”
“我能！”张小凡死力抓住他，重复道：“我能的，鬼厉。”
“小凡。”鬼厉只是淡淡一笑，拍拍他的手道：“等我回来。”
本就虚弱的张小凡并无多大气力，鬼厉却觉得手臂上的疼痛一阵高过一阵的钻进心里，张小凡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，将失落和不舍，祈求和无助一并扎在他身上，每一下都是刻骨的疼。
“小凡。”鬼厉慢慢道：“你要明白，有些事必须要我做的。”
张小凡松了手，低头的同时落下一滴泪，无力的应道：“好。”
“什么时候走？”张小凡再抬起头时带着浅浅的微笑，“我送你，好不好？”
鬼厉短暂沉默后点点头，“今夜。”
“去南疆做什么？”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，手里的温度却是暖的。鬼王宗大门缓缓拉开，鬼厉牵着张小凡走出鬼王宗，道：“办一件重要的事，特别重要。”
“哦，”张小凡顿了顿，“那你要多保重，我等你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鬼厉转过脸，看见他眼尾亮晶晶的不知是月色晕染还是将落未落的泪珠，柔声道：“你一定要等我回来。”
静谧的夜，眼前青山千里绵延，张小凡神思有些恍惚，看着一望无尽的山脉心中叹息。
此次一别，或许隔的就不只是山重水重。
张小凡很快便体力不知，忽然脚步一软，歪倒在鬼厉怀里，却还是坚持着站稳，道：“别丢下我。”
“谁说我要丢下你了。”鬼厉轻吻他的额头，蹲下身道：“上来。”
“在这时丢下你，更危险。”鬼厉背着他走的平稳，“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
“我知道我这样可能会拖累你。”张小凡在他耳边道，吐出的气息轻轻的，“可我就是不想离开你。”
“而且我也不会...拖累你太久的。”
“张小凡。”鬼厉走入密林，月影重重，“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拖累我。”
“一辈子...”张小凡的声音越来越倦，“一辈子，会有多长呢？”
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均匀，颈下的双手也自然的垂下，鬼厉停住脚，转过身，看见从树后出现的青龙和鬼先生。
在彼此的眼神交汇中张小凡已经伏在了鬼先生背上。
鬼先生今夜细心的没带面具。
鬼厉深深望了张小凡一眼，朝两人点点头，随着一道红光消失在夜幕里。
“鬼先生。”青龙小声开口，被鬼先生抬手制止了。
“相信他。”鬼先生看着青龙，一双眼在夜里深沉又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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